徐沐熙（馬克思主義研究院）
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“必須統籌新型工業化、新型城鎮化和鄉村全面振興”，為全面提高城鄉規劃、建設、治理融合水平指明了戰略方向。近日，中共中央、國務院印發《鄉村全面振興規劃（2024—2027年）》，將“鄉風文明持續提升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充分傳承發展”作為2027年鄉村全面振興目標之一。
祠堂是我國獨特的歷史遺存，在山東、安徽、江西、浙江等地多有保存。作為儒家理念主導下宗族社會體系的物化載體，祠堂不僅在村落的公共空間中具有文化符號功能，而且是宗族的精神標識與情感寄托，是對族中子弟、宗親后代進行道德教育的重要場所。充分發揮祠堂在家風鄉風建設中的“化民成俗”作用，可助力“儒學歸鄉”，推動鄉村治理實踐。
“道之以德”與祠堂家教
《論語·為政》言“道之以德”，指的是以仁德來指導百姓。傳統祠堂擔負著宗族的家教功能，包括為人處世的禮儀教育、責任教育、道德教育、家族文化傳承教育以及日常生活技能培養等。作為豐富且具體的“道德化”物質遺存，祠堂將“道之以德”貫穿家教功能始終，充分演繹“孝悌忠義”等儒家倫理觀念。首先，祠堂構造了親情倫理空間，是孝道文化的重要載體。其既規范了晚輩對父母長輩的“孝道”禮儀，也通過家訓等培養晚輩對父母的情感依戀和感恩之心，使其主動承擔對父母的贍養義務，完善孝親、尊親、養親的家教功能。其次，在祠堂家教中，關于“兄弟之悌”的教育尤為重要。《弟子規》言“兄道友，弟道恭”，強調兄弟之間的友愛、尊重與和睦相處。祠堂中的祭祖儀式、宗族會議、鄉村議事等，有利于培養兄弟“悌道”。家族長輩通過言傳身教，教導晚輩彼此尊重、相互扶持，尤其是在面對家族事務、財產分配等問題時，要避免爭執、保持團結，共同維護集體榮譽和利益。最后，《孝經》提出“移孝作忠”，將“家庭孝悌”外推至“立忠報國”，構建“家國一體”的理論框架，并以此教育子嗣涵養愛國精神，以家國情懷立身處世。
當代祠堂被注入新型家教的內容及功能，使傳統倫理與現代價值有效聯結。比如，一些地方在祠堂開辦“家教講習班”“家風課堂”“家訓故事課”等，既講“勤儉持家”等古訓，也納入反家暴法、性別平等內容。
“齊之以禮”與祠堂家風
《論語·為政》言“齊之以禮”，指的是以“禮”來規范人們的行為。規范家禮是傳統祠堂的功能之一。雖然涉及冠禮、笈禮、婚禮、喪禮、祭禮等多種禮儀，但祠堂的功能并非只是簡單的“禮儀模板”，而是滲透到宗族治理、身份認同與文化傳承的深層結構中，發揮多種功用。比如，未成年男子以“加冠禮”獲得入祠資格，就是在通過家禮實現身份與責任的具象化。再比如，通過祭禮體現“慎終追遠”，在緬懷儀式中展開“敬祖”的核心敘事。
家禮的符號化屬性隨著時代變遷而發生變化，祠堂作為“行家禮”的“儀式現場”，其功能也在創新和轉化，如族譜數字化將祭祖儀式簡化為“掃碼獻花”等。此外，當代祠堂也可以成為新時代新風尚的踐行場所。例如，可將祠堂打造成為“宗族歷史檔案館”，收錄先祖奮斗史、移民史、家族成員口述史等，使族人穿越時空與先人進行“歷史對話”；也可通過VR等虛擬現實技術復原傳統敬祖場景，重塑悼念體驗；還可創建私人訂制的虛擬禮儀場景，用于宗族的追思儀式等。
“熏漬陶染”與祠堂家訓
《顏氏家訓·慕賢》言“熏漬陶染”，意思是通過熏染和浸漬的方式逐漸影響、改變人的品性及行為。家訓是祠堂文化的組成部分，是家族內部的行為規范和道德準則，在延續家族精神方面起到重要作用。宗族后代在“熏漬陶染”的過程中，將家訓作為行事立身的根本，內化為人生堅守。明清時期，一些名門大族常在祠堂側廂設立私塾，教材除《四書》外，還包含《朱子家禮》《顏氏家訓》等，宗族對家訓的重視由此可見一斑。
家訓通常包括愛國愛家、孝老愛親、尊師重教、敬業奉獻、樂善好施、勤儉持家、誠信做人、謹言慎行、寬厚忍讓等內容。在一些敬祖儀式中，宗族長輩會當眾宣讀家訓，重申祖輩傳下來的規誡，比如“作善降之百祥，作不善降之百殃”“勤儉持家，戒驕戒奢”等。在節慶禮俗中，家訓也會發揮“生活滲透”功能。比如，一些地方在春節時“開祠拜譜”，將家訓抄錄于紅紙分發給宗族各戶張貼，并要求孩童背誦。
宗族情感與文化力量
《國語·周語》言“休戚與共”，祠堂正是“休戚與共”的親情場域。作為宗族聯結的物理樞紐，祠堂通常建于村落中心或家族發源地，是家族“尋根”的地理坐標，是族人日常交往的公共空間，兼具議事、調解、宴飲等功能，一些地方還將祠堂作為履行鄉村議事程序的場所。在自然災害等困難來臨時，祠堂也可作為物資籌集、儲備、分發中心，成為危機中的精神象征。
祠堂不僅作為物理空間的聚集地，還能凝聚宗族感情，傳承集體記憶。例如，通過在祠堂中保存族譜、傳承家族歷史，能夠培養族人對家族的認同感、歸屬感和責任感，進而將族人之間的血緣親情升華為文化情感聯系。
（本文系中國社會科學院婦女/性別研究中心自主項目“敬仰與禁錮：女祠在‘儒學歸鄉’與鄉村治理實踐中的空間架設及功能顯揚”（fnzx081-2024）階段性成果）
